我在远东最好的牙医学院(2)
界首位于安徽西北,地处黄淮平原,原以为是个荒凉的小村子,却不知由于未遭日军入侵,成了南来北往的重要驿站,很多商人从内地运药材,从沿海运日用品到内地,商贾云集,被称为“小上海”。我们就跟着那些商人进入“黄泛区”,搭他们雇的小船,浸泡在浑浊的汪洋里,到处残垣断壁,时断时续地行进。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洛阳。已是后方了,有火车通西安、宝鸡。我们成了政府接待的流亡学生,爬上火车,不要票。火车不能开快,过潼关,黄河对面的山西蒲圻被日本人占领。他们常常打炮。火车断断续续地走,三四天才到宝鸡。一路走来,除了穿在身上的衣物,能卖的都卖了,换上几个银元,那时有大华纱厂从西安往成都重庆运纱的车。找到司机,好说歹说,我们一人给了2个银元,终于同意我们坐棉纱堆上,身体被捆在绑纱的绳子上面,随着车晃晃悠悠,生怕转弯时被甩下去。车在秦岭大山之中盘绕,沿途走了一个星期。
我是土生土长的北人,一进秦岭发现大不一样,到处青山绿水。车停庙台子,是张良后来隐居的地方,在那里住了一夜,戏剧《火烧红莲寺》就写的那里。沿途看到很多三国古迹,虽不知前面会发生什么,但沿途的见闻还是让我们感兴趣。我们是1942年11月5日夜里到的成都。天亮以后,我和李梦鱼分别。他去陕西街的燕大。大学毕业后,他在重庆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工作。再后来,去美国纽约联合国大厦作同声翻译。
插读齐鲁 转学牙科
雇辆三轮,一直拉我到坝上齐大校址(现光明路院内)。“他乡遇故知”,我看到很多中学大学同学。他们领我去见教务处长傅教授。傅教授接待我,看了我在济南的成绩单,就安排住宿吃饭。跟餐厅说把我名字加在名单上就可以了,安排的寝室多有我中学同学,有的已上高年级。傅教授说,“这都期末了。你上哪个班?从一年级上起吧。”
坝上参天的桢楠,两三个人才搂得过来的垂柳,潺潺流淌的溪渠,各式各样的草坪,飞檐翘角的建筑,有些主要建筑还有塔楼。那时联合办学,有金大、金女大、齐大及燕大的部分;此外还有一些借读生,如圣约翰大学、之江大学的;当时香港已沦陷,还有香港的借读生。
转眼到了1943年,我在坝上已很熟悉,常去后坝骆园侯家。侯宝璋先生是齐大医学院院长,他家老大、老二、老三,都是我潞河中学的同学,我们一起踢球,侯师母有时也留我吃饭。侯先生懂画,喜欢收藏。一次我指着墙上一幅画请教他。他问,你也喜欢?我回答,有个堂叔是北平荣宝斋的王仁山,我常去那里,那时张大千、齐白石都在那里卖画。侯先生几个儿子都学医,后来在成都搞解剖、病理等工作。解放后,周总理动员侯宝璋从香港回来。侯先生把一车皮的文物全捐给国家。周总理答应把他的几个儿子调回北京,在北京大水车胡同给了他一个四合院。后来我还去过他家,他与几个儿子住在一起。那时他已是中国医科大学的副校长。唉,一晃就过去几十年了。
那时,齐大校长先是刘世传,后是汤吉禾。汤有官方背景,同学反感他。后来发生的驱汤运动我没参加,我已转华西学牙科了。有个同学叫邵孝鉷,也是我的好友,他给汤吉禾画了幅漫画,贴在新南门,有人吐口水、抹泥巴,当时校方要开除邵孝鉷,最后不了了之。他1950年自齐大医学院毕业后,分配到北京协和医院,后来是北京协和医院的急诊室主任,著有《现代急诊医学》,算是我国急诊医学的开山。
想转学华大牙医学院,那是当年听司徒雷登演讲时做的梦,觉得做专科医生,会比普通医生好。那时外迁的几所大学,宿舍都是临时盖的,竹木搭架,外面涂泥抹灰。学生8个人一间,上下铺。华西就不一样,还有学生一人一间寝室。我参观牙医学院,看到刚修后的口腔医院,各种实验室设备齐全;二十多台口腔治疗椅,很现代;还有博物馆展厅,有上千具人颅骨,有蜡型或用泥塑的病例模型,一一按病人形象雕塑的各种口腔病标本。几十年积累,有些已很稀有,如从鱼到人演化过程的头颅骨,非常齐全,我下决心转学。找侯院长,把想法跟他说了。他说,“我给你写封介绍信,给(林则),招不招就看你运气。成了,好好学。”
我拿着这封信到牙学院办公室去见林则,他身着笔挺的西服,与其他魁梧的加拿大人比起来,身材中等,近六十岁,略发胖。眼镜后的目光敏锐。他欠起身招呼我坐对面的椅子,看了信,用英语提问。我一一回答。然后他说,“一艘船在大海航行,罗盘定下来,就要乘风破浪,勇往直前,才能到达目的地。”本来和我讲英语,他突然换成四川话,“假如在一个地方打转,就永远到达不了目的地。”随后用英语问我,你懂我这番话的意思吗?我怔了一下,向他保证。1943年秋天,我成了华大牙医学院学生。
文章来源:《新乡医学院学报》 网址: http://www.xxyxyxb.cn/qikandaodu/2021/0506/548.html
上一篇:幸福不是心态而是脑态
下一篇:有尊严地忙碌